蚂蚁刑辩团队顾问贺老随笔丨兄弟王老头

　　作者丨贺强兴  蚂蚁刑辩团队顾问

　　来源丨蚂蚁刑辩研究

　　图片由张志华律师拍摄

　　我的世交老哥人称顽童老王头，今年七十有四，祖籍山东。他发不白、眼不花、背不驼，虎背熊腰上架着一张几十年不变的娃娃脸，不知道底细的人总以为他四十七，谁会说他七十四呢。也难怪，老王头不仅脸长得年轻，连心态也年轻。他常常自嘲，别瞧老汉七十儿郎，上山伏得了虎，下山驱得了狼，国家放开了二胎，何时开放二房？如果政策落地，我保证：今天新娘入洞房，明天娃娃尿旧炕。

　　虽说离开山东来南京闯荡五十多年，那口纯正的㬵东口音从未改变，用他的话说：狗能改变吃屎吗？老王头大大咧咧，说话直来直去，如同南京人张口就是囯骂：他X的！一样，他张口闭口、人前人后、妇幼老少，起口语一准：唉个X养的。如果有人较真论理，老王头也会一本正经反驳：说错了？哪个不是娘养的！

　　老王头爱玩。退休十几年了，无论春夏秋冬、不管日𦚵雨淋，每天一早他总是揣上市民卡、手拎装满冷水泡茶的大雪碧瓶出门瞎逛转悠。他喜欢冷水泡茶，他觉得冷水泡茶慢慢浓，越喝越有味。

　　七十岁前，他享受学生待遇，每次半票。钱不多，架不住车次多，一天坐个十趟八趟，一个月下来也要二百多块钱，免不了引发老太婆的唠叨。越唠叨越不想呆在家里，越不呆在家里越唠叨。老王头虽然玩心不减，但他改变了策略，能走路的绝不坐车，美其名曰：锻炼。能不转车的尽量直达，这叫：省时省力。七十岁一过，老王头终于解放了：坐市内公共交通、逛公园场馆全部免费！玩！玩！玩！市内公交地铁逐线、逐站坐，风景区、展览馆逐园逐馆逛。那个不亦乐呼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水无常式、人无常态。渐渐地，老王头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外出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老太婆不解，老顽童改邪归正了？老头病了？不像，走路、说话、做事仍然是风风火火，男性活力仍然旺盛。

　　终于有一天，老太婆做了一桌全是老王头爱吃又常常被老太婆以忌嘴为由而控制的大菜，又破天荒地斟满一大杯只有过年儿女团聚时才允许老王头开怀畅饮的白酒老窖。老王头受宠若惊，仿佛回到了那个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年代。老王头开怀畅饮，老太婆逢干即斟。三大杯下肚，酒催话出，老王头终于吐露居家寡出的原委。说不上是哪一天、哪一次，老王头照例揣上市民卡拎上雪碧瓶出门游玩。从始发站乘上160路公交车。始发站人不多，老王头上车刷卡，一声你好，引来司机及身前乘客的诧异眼神，老王头知道他们的猜疑，没办法，谁叫自己长了一张与年龄不符的脸。老王头顶着难以解释的目光，选择了老弱病残的红座位对过的蓝座位坐下。车过三站，车上的人多起来，喇叭里不时响起：请给老弱病残孕让个座，谢谢！这时候，从车的后门挤上一位约摸六、七十岁的农村老人，花白色的头发像刺猬毛一样张开着，下颌前零乱的胡子上沾满口水饭粒，也许好久没有洗澡換衣，身上散发出阵阵怪味。老人走到老王头座位前，纤弱的身体随着车行不停地晃动。老王头前、后座坐着两位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摆弄着手机，似乎目中无人地玩着游戏。

　　老王头怒不可遏：你们瞎眼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让个座。年轻人装死不说话，倒是老王头的话吸引了全车人的目光，仿佛再说：你也不老，你怎么不让座？从目光中老王头感到了后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赶紧起身让座。车到下一站，老王头下车，玩趣全无，怎么办？回家吧。公交车不坐了，咱坐地铁回家。坐地铁可比公交快，一会儿就到站。公交车还是人性化的，老年人的卡一刷：你好！地铁估计与铁老大是一家，仍然是：老年卡！刷卡出站，一声老年卡呼声引来了一位身着制服臂戴䄂章的人注意。他拦住老王头说：唉，请出示你的市民卡。老王头一脸不高兴：让座让出麻烦，回家遇到阻拦，同志不喊先生不叫，一个唉字代表，什么世道。

　　老王头极不情愿的掏出市民卡，穿制服的左右翻看，看看卡、看看老王头，又将卡放在手持的读卡器上查看信息。老王头心知肚明，故意问：查网上逃犯？还是查我逃票？穿制服的说：例行公事，属于抽查，谢谢了。说完将市民卡还给老王头。望着走远的穿制服的人，一声叹息：唉个X养的，你们全以为老子贪小便宜坐免费的公交呀，今后老子窝在家里不出来了，还少照点幅射，少吸点尾气呢。

　　老太婆听毕，心里那个高兴劲爆棚，老伴终于可以在家陪伴，也少了份担心。但毕竟五十多年夫妻，老顽童不玩还真亏待了他。老太婆嘴上一个劲地劝着老王头，走自己路，随别人说，只要玩得高兴开心就行！